有一回傍晚从外面回学校,走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就想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自己想停下来为止。
也不打伞,有细细的雨打在身上、脸上,丝丝清凉。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分,这样的心境,竟一点也不去想什么目的地了,就想这样一直走下去。一个人,永远没有尽头,永远也不发生什么,所以永远也不要想着去解决什么。
可以看见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但与自己无关。我只做一个冷眼的观赏者,看别人欢笑、哭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开心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散步。漫无目的地穿过一条又一条街,走过一条又一条路。耳旁有嘈杂的说话声和车叫声,然而心里是宁静的。他们的吵闹和斗争,我不懂得也不曾想过要去懂得。我只想安安静静、简简单单的,穿过几条街,只为买一杯热豆浆或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
傍晚时分,上灯了。我习惯性地抬起头,迎着路灯看去。我喜欢这样看路灯,一盏又一盏。看它们在黑暗中孤伶伶地身影被温暖的橘色灯光包围。高高的灯杆,橘色的晕圈,总让我感觉很贴心。它们如此落寂,却又如此温暖!
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唇角的微笑缓缓荡开,想起另一些人另一些事,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天色渐晚,夜的眼慢慢张开。在夜色里漫步,我已经看不清路人的脸,最后连轮廓都慢慢模糊。
从樱花道旁经过时,我想起了今年暮春的一个雨天。下午,我亦是一个人出来漫步,心里好奇着这些樱花怎么样了。于是有意经过这条樱花道,只看到凋零的樱花,像被雨打湿的白蝴蝶一样,铺满道路。那种悲恸感现在还清晰地记得。也有《诗经》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本和樱花相像,然而却比樱花更为单薄。樱花尚且如此,那灼灼的桃花,又怎能经得起风雨的的摧残呢?那么那拥有灼灼容颜如桃花般美艳的女子呢?恐怕也只是在岁月的流逝中香消玉殒、零落成泥,美,岂又能永恒呢?于是,又心有戚戚,久久不能舒展。
找一处花坛边缘坐下,细雨丝打在脸上,晚风阵阵吹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又想起《诗经》中那个在风雨如晦之时赴约的男子和那个欢欣的女子。郎情妾意,即便看不清容颜,想必也是暗波涌动,心花摇曳吧!千山万水走遍,他终于到达她的身旁。而她,山长水阔的等待,也仅仅是为了这相见的一刻吧!否则,她也不会如此轻轻道一声:“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既然知道在那个地方必定有一个人在等着与你相遇,那么,再漫长的等待都只不过是一瞬吧!既然都已经见到心上人,为什么不欢喜呢?小女子的心里装满了欢喜,所有等待的的艰辛与孤寂都化为尘土,惟有这一刻,融化在她的眉间眼窝,在潮湿温暖的心田上开出一朵小小的白莲花。
这样又想了很多,心中便又宽慰了许多。我还太年轻,还太容易从别人的故事中得到安慰。是的,也许,我应当庆幸。
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脸上湿漉漉的,包包上也蒙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洗了头,洗了澡,在床上擦着发丝就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天醒来时针已过八点,于是赶忙爬起来就往报社赶,幸而上午并没有采访,于是趴在桌上又睡着了,睡梦中又看见那灼灼容颜的女子在桃树旁张望,风雨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