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城墙,被拆迁的旧楼房,朵瓣尚未凋零的蔷薇,一手抚过去,露水沁凉。曾经喧闹的庭院,如今已然荒芜不似从前。
记忆里总有个声音在背后喊她,回身,却只有影子像寂寞一样冗长。
别后秋天,绿暗红残。他已经不再是她的手风琴少年。
四年前,他在人群里一眼就发现她。白衬衣,牛仔裤,整齐的马尾,皮肤白皙。他为她带路,在女生寝室门口,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一场相遇,一场空欢喜。
后来的迎新晚会,他用漂亮的手风琴赢得满堂喝彩。台上的灯光那样璀璨,台下一片暗淡,他却深信她就在最近的一处角落,微笑,鼓掌。眸子闪亮如星,他仿佛都已经看见。
那一曲,是《花儿与少年》。但彼此,她已有她中意的少年,不是他。
虽在异地,两日两夜的路程之遥,但在花朵般美好的青春年少,她以为爱就是两个人的坚持,天涯海角,画地为牢。却唯独辜负了他一心的期望。
只是他不说,她也就不会知道。心安理得地享用他赠她的温暖,暖至心脾,填补她因思念而起的寂寞。春寒,夏炽,秋荒,冬殒。她未曾感觉原来时光也有忧伤。
像他说的,很高兴认识你。她是真的很高兴,仅此而已。
有一年她学画画,到旧年存留的四合院写生,城墙下,沿路都开满花。
她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她,回身,是他背着画板笑意满满,笔直地站成一棵白杨,刚毅挺拔。她说,噢,原来你也在这里。
阳光很好,他们坐在门槛上画花、画草、画青石板的小巷,画面像他的心事一样深远绵长。
放假那天他送她去车站,一人明亮,一人惆怅。他知,她是去奔赴她的朝思暮想。他说的“一路顺风,旅途愉快”,统统都是伪装。
回来的时候他再到车站去接她,看见她神采飞扬。
礼物是一个呆头呆脑的木头娃娃。她说:“这就像你一样,有时连话都不会讲”怎知,怕只怕,说多说错,泄露了最脆弱的那一点隐秘。
毕业之前很多人一起去KTV,拥挤的包厢里有人竭斯底里地唱着歌,有人饮醉了酒手舞足蹈,有人啜泣,有人痛哭。
四年时光,只余下渺茫。大家彼此拥抱,舍不得放手,过往像水流一般淌过。而他,一直都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
第二天,换成她送他离开。
在并不拥挤的站台,他们都听见乞讨的流浪艺人用破旧的手风琴弹奏着《花儿与少年》,他们相视而笑。总有些遗憾在生命里落下败笔,确实不得不就此戛然而止。
好似轰烈,又好似一切从未发生。
人已走远,记忆又从未稍离。
多年以后他从她旧日好友的口中得知,原来她当年的远行,跟她在远方的男友早已分手,他竟丝毫没有看出破绽来。
想来是他自己的嗟叹,令他错过了昨天,又错过了今朝。
然而,谁又知道当年无言的收场,不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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