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铜钱似的云霞散落了一地,淘气的小孩还来不及清点便悉数揣满了口袋。大地渐渐披上了大黑袄,温暖慈祥的婆婆手持针线为大黑袄绣上了金灿灿的碎花……天,黑了!
奶奶喜欢静静地坐在田垄上发呆,一坐就是半晌,眺望着庄稼地。那时的我还小,总想着:兴许奶奶是累了、乏了。后来,奶奶隔三差五就往菜田子里跑,小时候,我是奶奶的尾巴,一刻也离不开奶奶的身边,所以,奶奶到的地方,必定有我活蹦乱跳的身影和银铃般的笑声。直到有一天,受委屈的我哭红了双眼,躺在奶奶怀里抽泣。奶奶用布满老茧的手轻拭我淌在嘴边的鼻涕说:“听,屋前的那几棵竹子在跳舞咧;河沟里的流水叮咚唱着歌哩。”我擦擦眼角的泪珠,哼哼哼笑出了声。奶奶说,等风来,风吹麦浪,吹开了花、吹红了辣椒、吹黄了禾苗,妈妈就回家啦!
现在,奶奶的尾巴从故里到了异乡,常常想念着父亲的忠言逆耳、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惦记着母亲日夜颠倒高强度工作量、父亲夜以继日地操劳;担忧着白日里的琐碎会叨扰着母亲的休息,黑夜中的忙碌折磨着父亲本就单薄的身体……
等风来,风儿吹过春夏秋冬,我又长大了一岁。把我送到您们的身边,那时,我的肩膀足以撑起一个家;等风来,风儿伴着雷鸣、夹杂着雨水,迈过河流、跃过山峰,捎去我对您们诚挚的祝福与问候。
异乡的天气总是千变万化,空气中也多了分骄躁与不安,不似故里的晴空万里,多了份柔和与恬静;异乡的城市里人来人往,每天都在相遇,每刻都在离别,一张张原本熟悉的面孔却生疏地像陌生人,不似故里,街头巷尾闲话家常、左邻右舍嬉笑打闹那般亲切,即使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的到来,老人们也会亲切地问候,孩子们也会毫不吝啬的报以纯真的微笑;异乡的人永远在攀比,昨天牵挂着首饰店里的水晶项链,今天操心着衣物的涨价,明天烦恼着衣着打扮……故里的人则多了一份随意与洒脱,一袭青布棉袄外加黑色围裙,从厨房到田间,一双军绿解放鞋从家到集市,却永远干净整洁。一份宁静淡泊的心,永远牵挂着外出的孩子。
人常常会被外界的纷扰而迷失了自我,为外界的喧嚣而浮躁、惶恐不安。奶奶常说,等风来,风吹麦浪,吹开了花、吹红了辣椒、吹黄了禾苗,想要得到的便会如期而至。我想说,等风来,吹散堆积的落叶、吹走堆积的愁绪,让湖面荡起千层涟漪,抚平心中的烦躁与不安。
等——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