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似乎素来短小,前几日下了场透雨,温度就降了下来。突然从盛夏过渡到了浓秋。早先就是霜降,风来得极猛,逼着行人把外套裹得铁紧。仍然是冷的,风中带着小刀子,细细的刺痛钻进了皮肉里。
风衣是不实用的,冷硬的料子隔得住风头却挡不了寒意。走得急,也涔涔一身冷汗。衬衫浸湿,一条鱼般地死死贴在背上。几分寒意飕飕地蹿在背脊。在凛冽的风中步行数百米几乎就是挑战了。
本是不想下楼的。茶几上还有一杯未品完的红茶。烫烫地入口在这季节刚好。才点了熏香,突然有人传来急电,便有了要事。
在这凉风中奔波极为不情愿。看四下行人大体也同我一样,脸孔上含了汪汪一片厌恶。稀有的几个行人默契地成了一条极速前行的爬虫。短暂地朝着同一方向走,甚至走出了关系,有了接踵前进的感情。到了岔路瞬间就做鸟兽散,各奔东西,逐利而去。这也是平常的。我也只身走上了一条。
秋寒来得毫无征兆,街两旁的悬铃木还没做好发黄的准备。叶心处令人揪心的绿色很是晃眼。大风起时窸窸窣窣。虽然还没黄透,但已经发脆,存不了多久的。空无一人的街道铺着几片落叶。远处于天交际的地方蓦的出现了一个暗灰色的点,是虚无中的一点污渍。
走近才知道,那是一个大约中过风的老人。
侧向一旁的身姿仿佛定格在一个剧烈的耳光之后。自腰身起的上半个身子都歪向了左边。凸出的双目圆瞪着,嘴角也斜向左下,溜溜地垂下一根近尺长的涎液在空气中晃荡。这根胶凝似的液体仿佛也是他身体的一个组分,随着呼吸以及蹒跚的步伐有节律的一紧一放。偶尔消散风中,又立刻被新鲜的接上。当然是无法独立行走的。被吹倒一样,几乎是趴在助行器的金属架子上。脑袋时而微微抬起后,又立即沉沉地砸了下去。他喘息着,艰辛却异常坚定地挪动。半天才走出一步,也毕竟是在前行的。
脖子像是一根脆弱的稻草,承不起他的脑袋。被大风一吹,忽然间就迅速地扭曲,生怕折断,许久没有抬起,怕是脱了力气。侧面看,稻桔似的脖颈上凸跳着几条虬起经脉,蠕蠕的两条瘦虫。可是那怒瞪的眼,即使失神混浊,也没有丝毫求助的意思。我只是默默地快步走了过去。
办完了事情,又途经了那条路。看到那趴在架子上的身形并未在秋风中瑟瑟。似乎是没动多少的。滴滴答答的口水顺着架沿淌下。可我却找不到否定他移动的理由。那青灰赭黄的身影是没走多远的,但迈过的步子却常人难及。
回到了公寓中,立刻换了衣服。一屋沉沉的熏香让人胸闷,凉却的红茶让人提不起胃口。打开窗,风又起了,比之前的更为猛烈。吹翻了桌上的文稿,肃然的寒意。香气消后,冷风盈室,无比清明。
秋风,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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