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能跨越时间的鸿沟巨壑。晓寒在很小的时候就已明白。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很安静的爱看小人书的女孩子。六岁生日时,爸爸送给她两套暂新的连环画,关于岳将军和杨家将的故事。她沉浸在书中跌宕起伏的情节里,知道了什么是碧血丹心保家卫国,什么是顶天立地高风亮节,心中充满了对英雄的崇敬和儒慕。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神思恍惚,好想回到那个铁马金戈吹角连营的古代战场,一睹英雄的容颜风采。可是几千年的距离,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任谁也没有办法穿越。
所以在萧离即将毕业的这个夏天,她依然只是默默地关注,悄悄地祝福。
认识萧离,她一直觉得是缘分,很深很深的缘分。大一入校时,那么多参加迎新工作的学长,刚好是萧离接待她。高高大大的萧离很容易就提起了她沉重的箱子和背囊,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一鼓作气地把她送到七楼的宿舍。一路上,他说着轻松有趣的话题,温暖的笑容驱散了她心中缠绕的离愁,以及对这座陌生城市寂寞无助,无所适从。闲聊中,她得知,萧离竟然是和她同县的老乡!这是多少偶然叠加在一起才发生的相遇,多少巧合堆砌起来才有的相识!她心中突然间溢满了欢欣与喜悦,以及一份可以面对任何困难的勇往直前。灰蒙蒙的城市在瞬间拥有了绚丽的色彩。她想:怪不得自己一开始就对萧离有一种无法解释的亲切和好感。
第二次相见是在一个月后的老乡会上。萧离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关切地询问她入学以来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老乡嘛,应该要互相帮助的。”晓寒笑着说好,我一定不怕麻烦你的。
很久以后,晓寒还记得萧离的微笑,他的随和与亲切依然如同温暖的阳光一般无处不在触手可及。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真挚而朴实,没有一丝推脱和敷衍。晓寒感觉得到,他待人处世发自内心的真诚。
可是,晓寒一直没有机会去麻烦萧离。因为萧离一直都在自找麻烦。老乡会后,他就整理了自己学过课程的资料给她;学生会换届选举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鼓励她;期末考试成绩不好,路上遇到他时,他也总记得问起,还拿手中的书轻轻敲她的头,你可要努力啊!晓寒喜欢这样的亲昵,即使那只是像对妹妹一般的宠爱。
很少见面,也很少彻谈,每次都是不禁意的相遇,又匆匆地分别。大学生活虽然自由,没有任何禁锢,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圈子。萧离是,晓寒亦是。所以,他们很少有互放光亮的交汇。暗夜里,晓寒常常在寂静中回想起萧离种种的好,以及和他相识的点点滴滴,泪水总是毫无征兆地盈满眼眶。她明白,深深地明白,她和萧离之间的距离很遥远,雾蔼茫茫,没有办法相望和估量。
一次碰巧和萧离在同一个教室自习,晓寒走上前去轻轻打了声招呼,看见了他久违的暖暖的笑容,即使是在这寒冷的冬夜,也如和煦的阳光,照亮她的整个世界。于是,在一起回寝室的路上才有了机会好好地交谈。
原来,他和她毕业于同一所高中,曾和她同校两年而不相识。“你一定不认识我,我在年级里混了个脸熟,在全校就没有什么名气了。”萧离惊喜地笑着。晓寒点头,笑着回答:“我只知道同年级的一些人和事,尤其记得那个每次考试都排年级第一的男生。”心中虽然有遗憾,可是至少还有关于同一所母校的回忆,那些夏夜里浮动的模糊的栀子花香。
夜里,晓寒独自一人对着月亮想了很久。她清楚地明白了,她和萧离之间隔着一年的时间。时间的距离将他们隔在两个互不相容的世界里,即使翻山越岭历尽艰辛也不可能到达对方。有谁能够跨越时光的河流呢?
一直记得有一段话说:世界上最近的距离,不是眼前或瞬间,也不是意念或誓言,而是无论漂流到哪里的你和我的心,因为你知道我爱你。
那么,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呢?晓寒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时间的距离了。在千人万人之间遇见你所遇见的人,在千万年之间,在时光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遇见了,是因为时间对了,是时光给予的奇迹。相遇得太早或是太晚,都只是没有结局的故事,只能在似水流年留下一些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