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的世界在太阳的光辉里神奇瑰丽,然唯融入大海方能永恒;一个人的跋涉在生命的旅途中未免寂寥,然唯投影于历史才为不朽;一条青虫历经彷徨和作茧自缚,然唯破茧成蝶可获其自由。而这,是否曾是你我共同的心路历程?……
—— 引子
一 抽 丝
懒懒的阳光下,一条青虫蜷曲着,吐不尽万千烦恼丝。
我一开始绝未想到要成为一名医学生的。
犹记上小学时,语文老师在作文本上的那些红圈圈让我多么欢欣鼓舞——也许从那时起,有一颗种子已经悄悄地埋在我心窝深处。
年纪稍大,我更是沉迷于文字创造的绝妙世界:杨柳岸边,晓风残月,谁教离人泪眼朦胧?八月秋高风怒号,谁在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洞庭湖边,又是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更有那字字珠玑、引人入胜的四大名著,让人手不释卷,还有那情节曲折、回味无穷的外国文学,令人沉醉其中……
我也愿用我的笔、我的心描绘天下大好河山,抒发胸中豪情万丈,见证历史的波澜壮阔。在文学的天空中,哪怕我是小鸟一只,也要以梦想为翼,振翅高飞——我期待着自己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然而,黑色七月后的一纸通知书让它折翅而落——是的,我就这样告别了梦想,成为了一名医学生。
二 作 茧
万缕丝线渐渐裹住虫体,形成了一个椭圆的白色的茧,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
梦想折翅的声音仿佛还萦绕耳畔,现实与梦想之间的鸿沟让我不知所措,无法逾越。然而,一切已来不及思考——
在有着浓重的刺鼻的甲醛气味的解剖实验室里,眼瞪着那一个个干柴般的骨头上面那些小小的凹凹凸凸、沟沟壑壑,我实在对连它们的名称也要记诵感到头痛;常常是一整个下午,呆在实验桌边,我拿着那些或红或蓝、看起来大同小异的玻璃切片,反复地调整着显微镜上的旋钮,闭着一只眼睛的同时还要拼命睁大另一只眼,寻找那些宛若孪生、却要区分的细胞们,直看到我眼泪双流;又多少个夜晚,我挑灯看“砖”,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那厚厚的教科书,背着三大代谢那繁琐复杂的过程和诸如“磷酸烯醇式丙酮酸羧激酶”之类的酶的名称,还有那奇奇怪怪、看起来永远差不多的药名和它们的功用及禁忌症及它们之间的区别;当别人在休息、去游玩的时候,我们这些被剥夺了双休日的医学生还得乖乖地去上课……
我感觉到自己的空间正在慢慢地变小,连呼吸都有窒闷感。我迷惑了: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我是在对生活妥协,还是在抗争?我是该坚持,还是逃离?仿佛在茫茫大海上失去了方向,我找不到引我前进的指明灯……
三 成 蛹
虫在茧内开始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似乎正在变硬长壳。它不知道它已成蛹。
然而,就在那一年,冬天特别冷,全国很多地方意外地下起了大雪,一片粉妆玉砌、银装素裹,但在雪精灵到来之时,SARS病魔也带着白色恐怖罪恶地降临了。
SARS像一条巨大的毒蛇,以飞快的速度吐出它的毒汁,威胁着人们的生命。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反而更为残酷和恐怖,生命在这时显得那么脆弱无力,恐慌很快在人们心中蔓延开来。但是我们不能当逃兵啊,我们只能奋起抗战,用我们的爱砌成钢铁长城,抵御病毒的突然袭击;用我们的意志铸就坚枪利炮,战退病毒的疯狂进攻!
而这时,是谁奋战在最前线?是我们的医生和护士啊!他们身着厚厚的防护服,戴着一层又一层的口罩,冒着被感染的危险,坚守岗位,尽职尽责地为病人检查、诊断、治疗、看护……然而他们中的许多人就在这些过程当中倒下了!谁不留恋那温馨的晚餐和温暖的家?谁不留恋自己爱着的和爱着自己的人?谁不留恋这人世间美丽的春天?但是他们选择了自己生命的轨迹,不能再回头看一眼——他们走了,但我相信,他们一定在另一个春暖花开的叫做天堂的世界里,因为他们就是天使啊!如果天堂不属于这些最可爱的人,那么又属于谁?
谁都知道一旦上了这个战场,便已不能保证再回来了!是什么让他们义无返顾?是什么让他们面无惧色?是什么让他们置生死于度外?只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医生!他们深知救死扶伤就是天职!
自古,神农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之所避,一日而遇七十毒,尔后,扁鹊、张仲景、华佗、孙思邈、李时珍……这一个个写入历史的光辉的名字无不以普救含灵之苦为行医宗旨,不仅身怀高超的医术,而且具备高尚的医德,因而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四 破 茧
蛹开始觉醒,并且再一次感到身体的变化,有飞的冲动。它试着用嘴去咬破那层厚厚的自织的茧。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咬了一下,尖锐地痛起来——做为一名医学生,未来的医生,我除了抱怨又做了些什么呢?在我们的医生冲锋陷阵的时候,在他们奋力拼搏的时候,我有什么理由徘徊不前呢?不掌握过硬的医术,又怎能做医生?又怎能拯救受病痛折磨的天下苍生?即使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抱负又有何用?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每个人都应有深深的社会责任感,并为此贡献自己的力量。祖国从”东亚病夫“的耻辱到当今东方巨龙的荣耀,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如果没有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推翻“三座大山”的压迫,哪有今天的自由?如果没有先辈们风餐露宿、艰苦创业,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哪有今日的富强?
孙中山先生投身革命,鲁迅先生弃医从文,并不是他们不热爱医学,而是因为他们更需要拯救的是国家的前途和国人的灵魂。作为青年一代,不管在何时何地何处境,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对生活的挑剔,而是不惧命运的挑战!而在当今和平年代,机遇和挑战共存,我们更应振奋精神,刻苦学习,为成祖国之栋梁而拼搏不止!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应去哪里。
——我豁然开朗,原来我追逐的正在我的身边!
一个梦想的折翅正是另一个梦想起飞的理由。我体内涌起从未有过的振奋,我觉得我就要展翅了,我就要飞翔了!那么,就让我从这里起飞,让阳光撒满整个世界吧!
五 化 蝶
茧的缺口已经足够大,“蛹”下意识地做了个”飞”的动作——居然冲出了缺口,而且它看到了自己身上那一对彩色的翅膀!它成蝶了!在阳光下,在花丛中,在属于它的明媚春光中翩跹起舞。
我慢慢发现,那些讨厌的实验其实充满着无穷的乐趣,那些繁芜的医学名词开始变得生动,那些复杂的病理生理过程逐渐清晰,因为在这里面,有我的追逐,有我新的梦想。
我很庆幸自己在彷徨和挣扎过后有了领悟与飞翔,宛若重生——带给我的感觉如此美妙和珍贵。我想,不管以后的路有多少风雨,多少坎坷,我都将毫不退缩、勇往直前!因为总有一股激流在我胸中奔腾,总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至此,从青虫到彩蝶的蜕变已经完成。恍惚间,惊觉虫似我心,我心似蝶。
从前,我是一只毛毛虫,织着精致的茧;现在,我是一只彩蝶,拥有着锦绣的翅膀和整个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