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可真快,眨眼工夫,疯子从一个用崭新的棉袄袖拧鼻涕的毛小子长成了一个穿着考究又新潮的大学生了。
我05年考上大学时,疯子已经大三了。他长我两岁,按村里的辈分,我该喊他叔。从小到大,他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在我们眼里,他还是蛮有个性的。
初中,疯子是学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他在,我们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上学放学我们就像一群顽皮的小鸟,疯子就是我们的“头鸟”,他骑车的姿势总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像个痞子,其实他就一不折不扣的痞子。跟在他后面的我们,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气势。
一般来说,痞子是那种打架不要命,敢拿脑袋与铁锤顶而学习却一塌糊涂的热血青年。但疯子例外,他的成绩很好,好的叫人嫉妒。在我们学校,再怎么“混”学生,只要成绩好,就是老师的宝,所以,疯子跟老师的关系也好的让人嫉妒!但他绝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痞子,用句时兴的话说,他,是一文痞。
初中毕业后,疯子没让人失望,考进了省重点高中,两年后我也进去了。在省重点,他总能讨老师欢心,在老师眼里他是个懂事又上进的青年。的确,高中毕业后,疯子考进了北京一所名校S,也如愿圆了他的梦——进军首都。两年后,我到了南方小城,从此我们俩天南地北各居一方。疯子开玩笑说,行,以后你独霸南方,我称雄北方,整个中国就是咱兄弟俩的了。
疯子似乎在哪都能如鱼得水,在S校,他凭一手好文笔成了校文学社总编。疯子说,以后咱俩联系以书信为主,一是省钱,二是锻炼笔头,你小子要多练笔别荒了一肚子的墨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俩对文学竟都有了种如痴似狂的热爱。
上周,疯子破例打了电话给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他好想哭,想回家了。我第一次听到疯子发出这种颤抖的声音,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我慌了。
我开玩笑说,“疯子也想家了,可喜啊,值得庆祝,我请客,你别哭就行。”
“郑建锋,你他妈别给我装!”疯子很少叫我名字,平时,他叫我“小疯子”。“你认真点,听我说。”疯子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也平静了不少。
“刚刚,我打电话回家了。”他的声音又带上了刚才的颤抖的哭腔,“知道吗,我每年都花很多钱,太多了!……我真不是人!”疯子终于哭了。
“疯子你别激动,慢慢说。”我本来想说高中时我们一起说的那句话——我们什么都有,就是没钱;我们什么都在乎,就是不在乎钱。可我没说,上大学后我才知道钱有多重要!我们可以不在乎钱,但不能不在乎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流下的血和汗!
“前几天,我爸打电话给我,还问我钱够不够,我轻松的说还撑的住,爸说,没钱了就早点打电话,在外面无依无靠的,别委屈了自己。我真的很傻,不象个人……”疯子哭的越来越厉害了,甚至寝室里的人都能听见他哽咽的声音。“后来我发现打完电话后,我爸又汇了一千块钱给我。”
“妈哭着告诉我说我爸在给我打电话的前几天出事了……可他当时愣是没跟我说,只说他腰疼,只说他没去上班……”疯子稍微停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又接着说,“那天,爸被困在矿洞里。里面很黑,很黑,没吃没喝,可他在里面一困就是一天。一天啊……那个被困在黑黑矿洞里一天的人是我爸,是我爸,你知道吗,你知道我这几天心有多痛,有多悔……”
疯子吸了下鼻涕,吐了一口浓痰接着说,“小疯子,你小子以后在学校再说什么不在乎钱,我就废了你这兄弟!”
我应了一声,没多说一句话,因为我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