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烟水刺带给我内心的巨大震撼。“烟水刺”是一个人的网名,他是位残疾人,我的一位同事,我身边的一位残疾人。
我的身边这位残疾人在图书馆报刊阅览室上班,年纪四五十岁,大概腿脚有些不方便,每天都坐着轮椅从图书馆的特殊通道进来。来图书馆上班的有很多是学校子弟或是引进人才的配偶,象正儿八经从大学毕业分进来的只占少数。平日里我很少打听谁谁谁的背景,所以并不知道很多人的来历,包括这位特别的驾着轮椅来上班的人,总以为他不过是有某种原因得以照顾在图书馆谋职,拿一份闲钱的人,有点不屑一顾。再加上工作性质的原因,我不大碰见这位同事,甚至一年难得看到一回。
第一次和他接触是半年前一天清晨,我正好从图书馆边走过,离正门还要绕上一大圈。眼看要迟到了,看见他自滚着轮椅进入特殊通道,我灵机一动快步向前,纵身进入特殊通道的门。这样我就能三步两步到达我的办公室。我已记不清当时笑着对他说了什么,不过是打招呼,寒暄之类,但他好象根本不认识我一样,很不友好地认为我钻了他的空子,也就是他刚刚费劲站起来拿钥匙打开的一道门,平时只供他这个残疾人享用的带锁的门。当我解释我是图书馆的老师,并善意地感谢他时,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我纳闷儿,这是一位多么古怪的人啦!
第二次事隔两个月,我们周五下午开完会,我和另外一名同事走出来,正好见轮椅在特殊通道前,而他正在看似困难的用钥匙开启那扇吱吱呀呀的不锈钢推拉门,我好心地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没想到得到极不耐烦也不领情的回答“不用不用”。本来是奉献爱心,也想就便从那里出图书馆,但如此令我无颜,只好拉着同事绕正前门走去。我想这种人是不好打交道的,从此不理会也罢。
谁知道再事隔四个月,我却被他震撼了。因为我从没想到他会主动与我攀谈,更没想到文学、艺术会和平日不苟言笑的他紧密相连,不但紧密相连,而且还卓有成就。
事情发生在2007年7月,为了准备我馆的一场演讲比赛,我写了一篇散文诗似的演讲稿,当然这也是颇花了我时间和心血的,前后花了一个星期,认真易稿上十次,可以说我是字斟句酌了的。最后在公开的演讲赛上我发挥尚可,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特别是演讲稿,得到同事们的青睐。当天我和其他老师一同走出演讲大厅,正好碰到轮椅在出口,这次,轮椅上的他居然和颜悦色地仰起头,也主动夸我:“你的演讲稿写得不错呀,真的挺好的。”我以为这不过是一般人对获奖老师的一种恭维,想着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有更多的人认识了自己,于是很有礼貌地回敬他一句:“谢谢,其实就是赶鸭子上架,重在参与了。”几天后已是临近放假了,我又在图书馆特殊通道遇见了他,我已不记得那次谈话是怎么开始的,只记得他告诉我他也喜欢写文章,而且有自己的博客时,我开始感觉这位老师有点意思,不是一般的随波逐流的人。聊时不经意瞟了一眼他的轮椅,上面放着一袋子书,最面上的一本是《茅盾文集》,很是让我意外,那么多书大概就是准备暑假好好看看的吧。而当他告诉我,他的一篇博客文章被新浪网推荐到主页上,有千上万的人给他留言,而且收到上千元的稿费时,我已经是对他刮目相看了,甚至被他所震撼。我们就站在图书馆旁边的小路上,一直聊到黄昏到来,美丽的晚霞印红了半边天,我认识了一位全新的残疾人老师,对他是又敬又佩。原来他不是一位等闲之辈,非但不等闲,而且用自己的方式活出很多现代人没有的精彩与充实,作为一名残疾人,他是我们的精神向导,是我们的模范榜样。
后来我上网搜索到轮椅老师向我提及的他写的那篇经典文章,也很快见到了他的博客,当很醒目的“烟水刺”出现在我眼帘时,我感觉这是个绝好的网名,很有内涵,很有性格的一个名字。下面还有一首博主网名来历的打油诗,将何为烟、水、刺描述得十分贴切,十分细究,看得出他对自己和社会看得十分透彻,文笔出手十分辛辣。名字旁边还附有作者的自画像,一副惟妙惟肖的样子,只是比平日看上去多了对大千世界的思考与审视,更学者气质些。在看过他的博文之后,我对这位老师更加了解,更加敬佩了:大多数文章是杂文,还有回顾自己前半世的情感散文,每篇文章洋洋洒洒一两千字,很是流畅老道,而且在后面评论的人大多数是各大论坛的版主、编辑,提示该文已加精;除了写自己的博文,烟水刺老师还担任了某一电子杂志的主编和美编,看来真是好功夫在身,又名声在外。目前该老师的博客已被评为播客大赛百名入围作品,很多杂志和网站相继转载他的精彩文章呢!
与之相反的是,在现实工作和生活中烟水刺老师十分低调,没有过多言语,没有人与人的纷争,独来独往,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当然他也不愿意别人怜悯他,甚至好强得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善意帮助。我想那可能真是常人难以进入他丰富的内心世界了,在他眼里,我们才真的是让他不屑一顾的。很庆幸,他打开心灵之窗,乐意让我走进来,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我更加努力的动力:做一个坚强的人,不畏任何艰难困苦,让自己的生活洒满春天的阳光,收获秋天的硕果。
这个夏天我认识了烟水刺,深深被他震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