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小小是个单纯的孩子。
    那时候我马上要进入高二了。夏日的午后，阳光异常热烈且刺眼，操场上传来蝉叫的声音。我习惯性的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耳朵里插着耳麦，听着那首经典歌曲《卡萨布兰卡》。小小提着重重的书包往桌上用力一放，“扑”地一声坐在我旁边，“嘿，你好，我是第二个来到教室的哦”。我眯着眼睛点点头，趴在桌上继续闭目养神。“嘿，你听的什么？”我指着桌上的mp4让她自己看。“哎，我也喜欢这首歌呢，还喜欢那部同名电影……”
    后来我发现小小是个奇怪的孩子。比如说她每天都起很早去早读，早餐从不和牛奶也不用手机，周末不回家也不跟我们去唱歌吃饭，总之，她不喜欢做我们做的事情。因此，她也只有我这一个同桌好朋友。她每天起得很早去早读，读完后再回宿舍催我起床，我闭着眼睛磨磨蹭蹭地洗漱时，她仍在一旁喋喋不休，说什么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啊再迟到要罚款啊之类的。通常当我们匆匆忙忙爬到五楼教室时，班主任正用一双瞪得比家里照明灯还亮的眼睛看着我们，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又是你们两个，每人把政治课本第84页第一段给我抄10遍，放学之后送到我办公室。”我手上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小小就马上抓住已经卷起袖管对着那个死老头的背影张牙舞爪拳打脚踢的我。然后，我们一脸平静地回到座位上，小小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大声朗读课文，我则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下课后，她还是一脸平静地推醒我说：“我真同情你啊！要把政治书抄二十遍，中午又不能休息了。”说着边翻开书的84页，那第一段整整占了一面纸啊！然后又平静地起身去上厕所，留下我在座位上边把书桌拍得震天响边哭喊着：“没天理啊没天理……”
    二、不向胭脂借淡红
    年轻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从炎热的夏季到深秋到入冬。学校里的香樟树从繁密到稀疏，太阳就这么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一地斑驳的剪影，亦如那些破碎的流年。除了大扫除，小小依然不参加我们的集体活动，因此她依然只有我一个好朋友，也只有跟我在一起时她大而清澈的眼睛才会露出笑意。尤其是当我们一起听《卡萨布兰卡》时，有一次她竟然在我的怂恿下翘课去了网吧重温了那部欧美经典战争片《卡萨布兰卡》。
    新年开学后，大家都陆陆续续返校了，小小却一直没有回来。左边的位置突然空空荡荡起来还真感觉不习惯，于是我在心里骂着:“死妮子，来了后一定要请我吃一个月的饭。”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过去了，我的心情由责怪变成了期待最后转为担心。我找到班主任，他无奈地告诉了我所有情况，走出办公室我的眼里一下子淌出来……
    原来我朋友的父亲是残疾人，母亲没有正式工作，哥哥上高三。年初的冰雪灾害，她母亲不幸摔伤了腿，为了不影响哥哥高考，小小不得不在家照顾父母。我突然明白小小为什么那么用功，为什么不喝牛奶不用手机也不参加我们的聚会。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第一次下雪时我们在雪地里比赛奔跑，我故意把她绊倒超过她然后硬逼着她请我喝四元钱一杯的热牛奶的场景。雪花那么白，飞在空中，散了；捧在手中，散了；藏在心中，散了。她却没有拒绝我的要求，不向胭脂借淡红，她一直清高如是，善良如是。
    我想我天生是个开心的孩子。习惯了没有小小的日子后，我就继续和那帮某某某在周末去唱歌看电影，在月考前熬夜做习题然后第二天红肿着眼睛去考试，原来我是这么的没心没肺。然而，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听到《卡萨布兰卡》熟悉的旋律时，突然就会鼻子发酸。于是我在心里笑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矫情了真受不了了啊！想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周末去看看小小。但到星期五，听到某某说新城区那边新开了一家电玩城时就把这个决定忘得一干二净。我真的很没心没肺。
    三、人面不知何处去，绿波依旧向东流
    小小再次回来的时候我正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准备迎接高三的到来。黄昏时分，太阳像个红透的柿子挂在天边，好像风一吹就要掉下来。香樟树依旧繁密，回想着一年前的今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正在我上楼梯时，有个人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但我转身看到小小熟悉而清瘦的脸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后来，她说她母亲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才让她返校。
    后来的日子，小小比以前起得更早了，因为她要补上高二下半年得课程，而且经常要我帮她补数学。于是我牺牲了大把大把出去聚会吃火锅的时间，陪小小在空空的自习室里做永远也做不完的练习，却会一直埋怨着她但再也不说让她请客吃饭的话。当一个人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时，这生活方式便也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就像我习惯了陪小小看书、做练习、背课文的生活后就再也不迷恋外面的世界了，反而爱上了这种充实。
    努力了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小小说她相信这句话，所以尽管她在月考成绩在班上排名二十名开外后仍然继续努力着。越临近高考时，同学们就越烦躁，我和小小却仍然平静而有规律的复习着，偶尔也会讨论下高考后去内蒙古草原旅游的事情。那时候我们幻想着在蓝天白云下，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我迎风奔跑着，看着小小在远处傻笑的表情。这样的幻想曾陪我在高三度过了很长时间的烦闷。有时想想，她就像一个天使，在我生命中来了又走，回来后又最终离开。但那些有她陪伴的日子，那个女孩，教会我成长。
高考后她就又消失了。她让另一个同学告诉我说，考的不好，不能陪我去那个我们向往的城市上大学了，也不能陪我走下去了，我默默地喊着：小小，小小……
    暑假我忙着填志愿、找学校，没有填那个我们约好去的城市而是报了一所外省的大学。我想，就像小四说的，那些我们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事情就在那些念念不忘的日子渐渐被遗忘。只是，我再也不会喜欢一大堆人吃饭、唱歌、打电玩的生活了，就像我再也学不会没心没肺了。更多的时候，我喜欢边安静地看书边听那首熟悉的《卡萨布兰卡》。
    想象中的内蒙古草原一派天高地阔的景象，野草齐膝，成群的牧羊安静地低头啃草，偶尔飞过长鸣的大雁。当年的成吉思汗就是这样在北方的天空下挥师南下，一统中原。什么时候，我能躺在那一片绿色之中，回味那些似水流年破碎的记忆，听着那曲永恒的《卡萨布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