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听朋友说今年冬天极为寒冷,我总在为这株老树叹息:这株老树,恐怕是过不了今天冬天了!
“十一”归来,这株老树的绿叶差不多已完全零落了,才不过一个月,老树的苍老速度快得让我惊讶。我开始责怪自己没有早些留下它盛夏时的繁茂姿容了。
老树是一株我说不上名字的树,野生的,长在我家屋前,邻居家的菜园里。说是菜园,其实两年前邻居家搬来的一个大妈两年前开辟的,春天种些辣椒茄子,秋天播撒些白菜、萝卜种子,大妈每天悉心照料,蔬菜长得倒也不错。但邻居家的大妈总嫌弃老树阻了蔬菜们的阳光,抢了瓜果们的营养,一心想除掉老树。
在我没出生的时候,老树就在了,我长到二十多岁,它还是一样年轻。据老爸说,他是和老树一同成长的,他记事时,老树还是一颗小树。老爸已到知天命之年,照此算来,老树至少也有五六十岁了。五六十岁对于一个人来说,确实算不上年轻了,可对于一株树来说,它还年轻得很。
是的,老树其实并不老,它正值壮年,枝繁叶茂,华盖一般的树冠在灼热的夏天能撑起好大一片阴凉。儿时的我们常在树下乘凉写作业,有时看到男孩子爬树我也会忍不住手脚并用,紧紧夹住它那算不上粗壮的枝干,试图拽住头上的男孩子伸下来的手。尽管这样,我这人还是有点笨,总爬不上去。所以只有在树下仰望在树上的男孩女孩,看他们坐在高高的枝桠上荡着双腿,羡慕又懊恼。
中学以后就很少关注这株树了,等到再细细打量这株树已是高考之后了。那个盛夏的阳光特别强烈,强烈得有点灼人,而老树却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苍翠茂盛。我于是常常躲在老树下,有时候看点书,有时候看看远处,有时候像儿时那样抬起头仰望它那团团的树冠,回想儿时和玩伴一起玩耍的情形。更多的时候是想想无边的未来,充满未知与迷茫。然后不久之后,我随着拥挤的高考大军涌入了一个学校,然后开始了充满未知的生活。
时间飞逝如流水,在不知不觉中,我和老树之间的感情也逐年增长。它已不再是一株树,反而更像一个成长的见证人,见证我的幼稚和逐渐成熟,包括不曾对老爸说起的甜蜜的忧伤和小小的欢愉。每次放假回家我还是喜欢坐在老树下,像高考那年夏天一样来到老树下,看看它的繁盛模样,摸摸它的树皮,心里就充满了慰安与勇气。
然而老树终不能像我儿时记忆中那般永远年轻,老树终于还是老了。然而最让我心痛的是它的苍老乃是由于外界的劫难,它无处逃遁。
首先是三年前的冰灾,老树被层层的冰雪压垮了一些枝桠,但冰灾一过去,春天到来,老树又变得苍苍翠翠,充满了生命力。在零八年的春天,我站在老树下抬头望向老树的最顶端,有细细的阳光从树枝缝隙中撒落下来,我的眼睛被这阳光照亮。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老树,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力量。
然后是去年夏天的大雨,充足的雨水整整下了一个多月。我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昏昏睡去,早晨醒来后就发现老树的主干的一个最大分枝无力地垂了下来。老爸告诉我那是昨夜的雷劈所致。我震惊又心痛,跑到老树下抬头仰望老树,头一次感觉它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然而老树在这两次灾难后并没有失掉生命力,它的灭顶之灾乃是来由于邻居家的大妈。事实证明:自然界的最大灾难乃是来源于人类。这句话对人类自身来说同样适应。
邻居家的大妈终于没耐得住性子,在今年春末夏初她的菜苗开始打花酝酿果实的时候拿来了斧头和锯子,对老树下了“毒手”。大概老树实在太难砍倒,大妈在经过两个下午的“辛勤努力”后终于放弃了砍倒老树的打算。她的做法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切断老树的营养输送路线!于是,老树周围的一圈树皮被完全地剥除了。我不得不佩服:邻居家的老大妈也算得上是具备一定的科学知识和农谚知识了。
我最为遗憾的是自己并没能阻止老大妈对老树下“毒手”,她说那是她的菜园,她砍树砍菜都不管我的事。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它是我家门前的老树,从我没有出生起就是。我用手摸了摸老树那被砍过锯过的地方,有一些汁液渗出来,湿湿的,好像是老树的老泪。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夏天也过完了,就连秋天,也只剩下三分之一了。老树在这萧瑟秋风里,终于落尽了叶子,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立在风中发抖。
据老妈说:老树的叶子是在一夜之间飘落的,它的落叶被邻居大妈烧成了火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