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一年前,我还是一个防艾志愿者的时候,有一回开完干部例会后,一个同伴问我为什么不发言,针对去医院看望患者的感想。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说道。真的,我完全不知道该讲些什么。讲HIV感染者其实跟我们一样吗?讲他们的笑容和良好的心态吗?讲他们的善良和无知?讲我们的感动和鼓舞吗?讲感恩?讲关爱?还是讲防艾?太多太多的我东西堆在我的心里,又好像是么都没有,这种感觉让我难过地快要哭出来。
你明白,当一种深沉的悲哀压在心里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只觉无法言说,也无法正常的呼吸。
“我如何能坦然地说出我是艾滋病人而不带丝毫畏惧?”
“他们心里还是歧视的,不然不会多收这33块的特别护理费,其实护理都是一样的,因为没有人愿意照顾我们。”
“一定要把这事报道出去,靠你们了。”
“你们真的一点也不怕我们吗,还是在心里终究会有恐惧?”
在回来的路上 ,那个叔叔的话一直在我脑海回响,挥之不去。
“是的,我们真的不怕,一点也不!”在讲的时候,我都快要哭了,是因为急,还是悲伤,抑或是别的什么我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情绪……
一下子被赋予神圣而重大的责任,我感到光荣而羞愧 。只是在心里反复感叹着:“我们能做的太少了,太少了。”
那个叔叔, 是那么开朗, 他讲汉武大帝,讲商鞅变法,讲秦孝公。他懂得那么多,使身为学生的我无比惭愧。他侃侃而谈,他爽朗的大笑,他毫不避讳地讲艾滋病……也许我们有理由说他是一个心态极好的人。他的确也是我两次去医院看到的心态最好的患者了。
然而这样一个好心态的人,也忍不住再三向我们确认:“你们在心底真的不怕——我们——吗?”那声音被生生拉开,吊在空气中,让人感觉异样的难受。
那样一个健朗的汉子,也被迫向我们求助,向我们这些叫他叔叔的孩子求助!我想哭……
然而,在病房里,听着他的爽朗的笑声。我只是努力地使自己露出笑容,温暖些,再温暖些,然而心里的悲哀滋生蔓延,差点就要掉下眼泪。
从医院回来,忙完一些琐事。晚上九点多钟跑到教学楼去写了一篇两千多字的感受,因为感觉有好多的东西堆在心口,必须倾吐出来,不然,我会被压得喘不过气。回想白天在医院的种种,越发觉得悲哀,只是怎么也写不出自己最想表达的。语言是苍白的,文字也是苍白的。唯有悲哀,巨大的悲哀,真实又真实,将我重重包围着,让我不得自由呼吸。
直到今天,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那天的心情。今天又是世界艾滋病日,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的心仍然是战栗的。不知道那个叔叔现在怎么样了,医院里的其他患者呢?他们现在又在何方呢?
又到12.1,离我退出防艾队伍正好一年零一个月。回忆那时那事,那种心情,心仍忍不住蓄满泪水。
(有太多的感情无法言说,今天又是12.1,谨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