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风俗,每当有人乔迁到新居的前天晚上,必须要“举火”。举火,顾名思义,就是举着竹片扎成的火炬。在老家的祖宗牌位前焚香祷告后,由家族中的老人导引着主人家点燃“火炬”,一路上鞭炮声不断,赶到新居后,点燃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祭告天地。到此,举火仪式方才结束,主人就此才可以正式进驻新居。
在这个仪式里,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人们手上的那把火。火,在它被人类发现使用后,它的地位曾被推崇至极高,古代先民便有崇火,祀火的习俗,而在中华文明千年的传承中观,人们对开始逐渐将“火源”、“火种”、“火神”的崇拜热情与中华“人间烟火”、“香火”的文化观念深深相连。火,由此从一种普通的物理现象转化为千百年来祖先文化的象征。
我有幸在四年前参加了自己家中的举火仪式,记得那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家中的长者从被窝中叫醒,简单洗漱后,在收留了我将近18年的老家前点起了火炬,一路上火星不时在竹片跳动,在整个过程中,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手上的这把跳动的火焰,即使火星落在手上,也丝毫不敢随意晃动。当手中的火炬点燃了新居前那堆香烛,大人点燃爆竹,人群中开始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我才长舒一口气,此时我的右手早就酸痛不已。
似乎是在某种神圣使命的感召下,一向活泼爱闹的我,在那天显得格外安静,格外虔诚。因为从家中的长者将点燃的火炬交到我手中的那刻起,我分明感觉到一种沉重:家族的血脉,先人的英魂,传承了千年的家族香火似乎全都压在我单薄的右手上。
举火为家,家在每个游子心中都是一个沉重地存在。家乡在攸县,《水经注》上说:“县北带攸溪,盖即溪以名县也。”家乡由一条小溪得名,从高中后便开始在外求学,那时我们身边都是一样的语言,一样的身影,男男女女,共同生活在这条叫做“攸”的小溪上。直至大学,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饮食,风俗完全不同于家乡,就连语言也大不相同。于是,家就成了一个常常挂在嘴边和心里的词语,偶尔在网上看见一篇关乎家乡的文章都要细心读完,甚至转发到自己的空间中,若是看见自己的同乡,即使,就算以前从未谋面,就算从不相识,也能马上熟悉起来。
独在异乡为异客,于是总是将自己和这个城市分割开,以一种自然的排斥感将它居于心门外,即使它如此美丽妖娆,南岳衡山,抗日名城,扬名在外。
因为我们来自的那片热土,我们的先民曾经无数次举起火炬,留下无数次叮嘱。举火为家,在春夏秋冬四时的变化中,在这片土地上播种,耕耘,收获,祈祷……。
不知在有生之年还会多少次举起手中火炬,但我知道,每次我举起的火炬,点燃的是希望,铸造的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