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很少在圣诞节听圣诞歌了，或者偶尔这一天在外游街，商铺应景放放，我也就左耳进右耳出。我头一次知道圣诞节这种西洋玩意是在西洋语入门课上，老师教唱歌，教了不少版本。我当时并不知道圣诞节是什么含义，更加未曾听人讲过圣诞老人、圣诞驯鹿加满载圣诞礼物的雪橇。而当教室里贴满雪花图案，每个人的课桌旁挂着一只红体白边的硕大袜子，往角落里去不知何时站着一棵挂着姹紫嫣红彩带比我还高的人造松树；老师点亮闪烁在各处漂亮的小灯泡，再将照人煞白的日光灯开关合上，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今天是给谁过生日吗？

而当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老师大声夸赞我：“是的，今天是耶稣的生日。”

绚丽如糖纸片在空中纷扬时日光的突破打在斑驳的记忆墙上，故事从演绎的开始为我编织这一场游戏。在一旁的我用手在墙上抠下一片雪花，纯白然后染红渐紫蓝橙不断随着灯光变化，嘴里唱着的歌调升降起伏，任心而为。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这些圣诞节设计不过哄哄小孩，哄完之后给每个人发一只糖然后一晚上的课就过去了。

课过去之后，年也过去了，年过去了，人也就过来了。有些人过来了，有些人就不能陪你走过更多的圣诞，不能和你共唱圣诞歌了。而我，在为数不多的圣诞节里我欠着一个人一句Merry X'mas，她是我的外语启蒙老师，Shella，我很少想起她，大多时候我并不把她当做我生活中的角色，因为她的身影已经停留在我的过去，偶尔来到现在的也只是她教唱的一首歌《Noël sans toi》：

Le grand sapin,高大的圣诞树

le coin du feu.炉火在燃烧

Tout est si loin, si loin déjà. 可所有这一切都已那样的遥远

Noёl sans toi 没有你的圣诞节 Noёl sans toi.没有你的圣诞节

Je reste seul avec ma peine. 我孤身与我的痛苦共度

Noёl sans toi. 没有你的圣诞节

Je voudrais tant que tu reviennes. 我多希望你能回到我身旁

很难追溯到当时的场景了，或许她也只是随口教教。此时此刻忽然悟到，故事业已离欢欣远去，它从来时就与悲伤勾结。圣诞节的月如一抹弧，水墨晕开翳着月的绯颜，这洁白的下颌让我牵挂她是否开口在为我祝愿快乐。

Merry X'mas，Shella.

此时十年恍惚，少年初成；而您桃李春风，蹊上成林。

此间停留，我难付书笺，埋头在记忆里逡巡百转，您的容颜，我也只浮光掠影。这些也够几幕剧：

2009年12月25日晚，我从车后座上下来，培训学校外墙上五彩灯光下，装潢一新的圣诞树结满了金银纸包的大小礼物，学校的柜式音响大声播放着圣诞歌曲，盘旋而上的楼梯用彩带气球妆点。走到教室，Shella给我戴上了一顶圣诞帽子，并祝愿我圣诞快乐。而后正当我准备回的时候别的同学叫她过去，我开口却没来得及。其实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这些，是她在班级里对我的照顾，在一群普遍读到初二的学生里，我一个小学生实在是难以与他们比较，我每次去上课心里都有纠结，纠结每次课上大部分都听不懂。而Shella能够明白我来这里上课的意义，无非是填鸭，学多少是多少，她每每都会在提问的时候给我留下一个稍微简单的问题，好让我还能树立起信心。

关于这一点我非常感激，在之后多年的外语学习中我从未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老师教给我的学习方法让我受益颇丰。在大学的第一个圣诞节尤其是四级刚考完的时间里，自然而然的回想起我的老师Shella，而时间隔得太久许多东西与当初比已经变化了味道，今天再看超市商铺那富丽堂皇的圣诞装饰，一曲又一曲不知何时冒出的圣诞歌曲，相比之中，那年回家路上冷风吹起头顶的圣诞帽，随风飞跃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落叶；昏黄的街灯照出五彩斑斓的艳影，落地窗中模特的红色服装与背着小书包的我好似相识，她的孤独掩映我心里的思绪向前匍匐然后抬头，我知道我要说一句：

Merry X'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