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曾有这样一首精致的小诗:如果地球失去引力,我就会变成流星,无依无附在天宇飘行,哦,不能!为了拒绝这种“自由”,我愿变成一段树根,深深地扎进地层。显而易见,在璀璨无比但若昙花一现的流星与脚踏实地、深扎地层的树根面前,顾城选择了后者。于是他将自己的内心始终束缚于“不自由”的狭小空间中,以至于压抑积聚,最终杀妻自缢,让“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一经典名句成了一句空谈。殊不知,易坠的流星与扎实的树根绝非矛盾,过分的倾向只会导致平衡的一端失调,若能兼有二者而为之,平衡心灵,那么必能仰望到人生路上的绮丽风景。
这就好像“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猛虎”与“蔷薇”是根植于人内心的本性,切莫只听得见耳畔猛虎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而忽略了鼻尖淡淡的蔷薇飘香;也不能一味地沉迷于蔷薇的诱人花香,而忘却了前方猛虎的怒号。生活于浮华世界的人们总是追求所谓的诗与远方,一副看透尘世的模样,终日不思进取,荒靡度日,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活在当下与追求远方是相辅相成的过程,若连身边的幸福都可以忽略,连丝毫的努力都不愿付出,那还谈什么远方呢?
一个人的内心如果能够兼有流星与树根,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收放自如、自在洒脱、宠辱不惊的人。若苏子被贬,依旧行吟江畔,甚至执教于此,使蛮荒之地从此“弦歌四起,书声朗朗”;悼念亡妻之际,一句“小轩窗,正梳妆”足见其赤子之心。升迁黄州太守时,年近四十的他,虽自嘲鬓微霜,但依旧仰天大笑:“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披蓑衣,穿芒鞋,于料峭春风中忽遇小雨,脸上的酒气微醺,但内心的洒脱不变,在诗的末尾无比豪迈地写到:“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苏子的内心猛虎与蔷薇兼修,在他心灵的一隅,庞大活脱的猛虎细嗅蔷薇缓缓开放的芬芳,两者巧妙融合,浑然一体,使得苏子的内心放荡不羁,能够听从自我内心的指引。
我并不崇尚虽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最后轻生而亡的作家、诗人以及学者、大师们,他们一定无法平衡心灵的两端,往往顾此失彼,最后陷入思想挣扎的圄囹,从此再没能走出去。海子作为一名诗人,极强的敏感心理让他将自己年轻的生命终结于轻轨之上,而忘却了最初所向往的春暖花开的远方。三毛将万水千山走遍,终生为爱情皈依,这种对爱情的极度依赖性使得她在荷西死后不久便也自行了断。过度凝重的蔷薇花香只会化为阻碍你前进的毒药,使你沉缅其中;而若心中只有猛虎的怒号,那么眼下的幸福和曾经历数的过往都将一一抛弃,在无止境的追逐中忘却了身边那些细小但最宝贵的事物。
易坠的流星与踏实的树根绝非矛盾,我们可以兼修这二者,既为自己开拓一片广阔的空间,也在内心种篱修菊,自有自己的一番归宿,动时与人交谈,想做则做,无所顾忌;静时读书写字,种草浇花,人生之乐趣即在其中。不必强迫自己的内心,平衡心灵,得见美好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