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三月的雪夜，倦意丝丝抽去，聊赖的春风捋起背后的长衣。沉眉瞭望，塔吊的柔光撒向渺远的天际，淡雅而清凉。夜，未央，在斑驳路灯下，泛起月晕似的诡谲，把雪夜烘托得愈发空濛。薄雾迷漫，盘缠在灯旁，连成一座悲凄的虹桥，把初春的雪夜缀点成更加唯美而凄凉。

驻足在雪的零落处，缕缕凉意浸渍着瑟瑟的肢体，却仍带不走这份嗔执，风掀开必臂上单薄的长衣，微寒的残雪融进似冷非冷的肌肤，勾起那个朦胧的臆想：

那年四娘十七，长皓十八。说来也是缘分，浅浅河水，长流似带，却阻遏了两人同年的交集。他在河这旁的竹楼里听风舞铃，她在河那头的石台上浅斟歌唱。漫漫长夜，那醇美的歌声于从小与族长相依为命的长皓而言，是深夜守候的依托。从第一次听到那歌声起，他便每夜冒着被族长训斥的风险，在竹楼的长廊上亮起一排长灯，痴傻的他却想着，这微弱的烛光能照向河对岸的石台，见到那姑娘可爱的脸庞。而四娘也想知道是哪人为她亮起竹楼的明灯。那一日，烛灯依亮，可远处的石台却许久没有歌声传来。失去伴其入梦的歌声，焦灼的长皓奔向长期以来似天堑的浅河，喘着粗气，拨开河那旁的油菜花浪，四处寻觅，寻觅。

猛地，背后后的花浪里探出一只手，轻拍他的臂膀。

“你是在找我吗？”

“嗯嗯......嗯！”长皓猛回头道，“每晚都是你在唱歌吗?真好听！”

“是的，我叫四娘，你呢？”四娘娇羞地说着。

“我叫叫......叫长......皓。”不知怎么了，听到这娇柔的声音，他便支支吾吾起来。

月色如水，静静泻在四娘微红的脸颊。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目光不停的流转，长皓就这般呆呆地站着，站着。四娘打破了这份岑寂。“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伸出手拉着长皓似凉非凉的手，或许那个年代的爱情便这般直接。呆萌的长皓紧紧地被拉着，下意识也拉紧了她的手。穿梭在油菜花海，双眸一刻也不停地流连在四娘随风摆动的双辫上，发香夹着油菜花的淡雅扑打在长皓的鼻尖。一向习惯安静的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拉着他来到枝条盘虬错杂的。“你能把我带上去吗？”四娘再次打断了他停留的目光。“嗯......嗯嗯，好的！”长皓木讷地点头道。

......

粗壮的榕树，拖着两个隔着两尺的身影。轻轻，轻轻地望着远方。依旧三月，凌晨四点的河风或许带着许许寒意，或许是.....四娘下意识向他蹭去，头轻搭肩上。“他的身躯为何如此温暖，真想永久地怀抱。他羞涩的身躯自发地抖了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有节律地轻抚她的右肩，能听见彼此的鼻息。慢慢地，慢慢地，两人只为迎接河面上，榕树间和昀熹微。

子规枝间的啼叫，刺破了晓晨的宁静，也聒碎了一个简单的梦。四娘从长皓的梦中惊起，匆忙地从树上跳下，回头对不知所措的他望了望。“我们今晚还在这见面好吗？”四娘顿了顿，加快脚下的步伐，仿佛在逃避着些什么。长皓只好目送她的背影在油菜花海中渐行渐远。

......

那日黄昏，当远处突兀的山丘吞噬了社神身上的最后一丝余晖，长皓手捧油菜花环，早早地在榕树下徘徊，徘徊。夜色阑珊，依然未寻得那人的身影，直至子规再次明晓。回望手中早已萎蔫的花环，他不停地啜泣。于长皓而言，那娇柔的歌声，是他在这漫漫长夜中不可多得的温暖。

等待，等待，手握油菜花环，日复一日的等待，那片油菜花海早已零落，留下一片暮春的老色。后来啊，我只知道从两人相遇的那个夜晚后，彼岸的石台又传来一阵歌声，只不过是浑厚，哀愁的男声，留下永恒的孤寂。

......

三月的雪夜太漫长。伸出手，让雪花融进似冷非冷的掌心，“滴答”一热，微冷的脸颊留下两行孤泪。天还没有亮，无法忍受这刺骨长夜，缓缓拉上百叶窗，早早睡下！

责任编辑 尧炜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