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缓缓地停靠在路边，门打开了，一阵寒风掠过，门口的人不禁颤抖了一下。

不见来人，只有一抹大红色的身影在眼前闪过，一个空的箩筐被递到车上。司机疲惫地抬眼望了下后视镜，微微叹了口气。乘客也匆匆地扫视下门口，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闷状态。此时女人转身去提剩下的一个箩筐，可能有些吃力，没站稳剧烈地趔趄了一下，只见她一只手迅速地抓紧箩筐，背结实地抵在车门上，站稳了之后才舒了一口气。这时司机不耐烦地嘟囔着并急切地按着喇叭，女人才迅速地把最后的一根扁担和一个老式的带着长满铜绿的托盘的秤砣上了车，轻轻地放在箩筐上。

此时车上人并不多，女人坐在了一个靠窗的单座上，把笨重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拉到自己的身边之后，四周张望了一小会，才放心的将头靠在窗户上，睡着了。

这才看清她的容貌，瘦小发黄的脸颊，齐耳的黑色短发，刘海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挂在额头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深凹的眼眶，不禁让人想起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不知道她是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才会一上车就昏然大睡。她一身红色的棉质睡衣，显然已经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是因为便宜才会买下来，还是因为过于操劳无时间打理自己，亦或是常年劳累已经让她对于美不那么敏感呢？

托盘上残留的几片青菜叶蜷缩着，像女人一样安静的沉睡着，默默地诉说着这一切。

雨后的空气很潮湿，像是在水里一样，到处黏黏的，尤其是在公交车上。乘客们的呼吸声渐渐加重，随着沉闷的开门声响起，车上的最后两个座位被占。一对中年夫妻上了车，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看了下沉睡中的女人和她身边的箩筐，一脸为难，想要避开，可是无奈忘了下周围，只好在女人身边坐了下来。他们大声的笑着，好像经历了无与伦比的快乐事情，并且打开包吃着东西。剧烈的咀嚼声“咔嚓，咔嚓”响彻整个车厢，打破了原有的沉静，而女人只是睡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一切。

人越来越多，有的被挤在车门前，大声地喧哗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笨拙地上了车，向中年夫妇投出求助的目光，而他们直接转过头去，继续吃着东西。“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掩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女人在这个时候被吵醒，眼睛清明的转着，一副朦胧的刚睡醒的姿态。突然，她怔住了。立马起身示意老人来她这里。无奈，她试着站起来，几次都未成功，尴尬的红了脸，重新坐回位子上。她不敢看老人，不安地望向窗外，像是受到了道德的谴责，坐立不安。直到有人给老人让了座位，她脸上的神色才舒展、安定下来。

门又被打开，一个满脸通红大醉的中年男子挤了上来。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酒气，许多人赶紧捂住口鼻。司机催促着男人赶紧投币，男人调侃着司机，最后司机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时候整车的人都被这一幕逗笑了，女人也“咯咯”地笑着，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无力的靠在座位上，眯着眼睛，手又重新地抓住箩筐。

拥挤的车内，周围的人都在大声的吵闹着，女人又沉睡了。她显然很劳累，是因为在刺骨的寒风中站了一个早上吗？等待来来往往的行人会怜悯地买上两三块钱的。人多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不断地弯腰起身，不一会儿就累了，只好干脆地不顾形象蹲在地上忙碌。人少的时候，就躲在能够看得见货的墙角，避着大风，想要稍微暖和一点，却还要时不时地注意那两个箩筐。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与黑色的水泥墙壁格格不入。无论如何，一个上午下来收成还不错。更幸运地是搭上了公交，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小会了。她在梦中还想着和自己一样劳累的丈夫，还有两个听话的孩子。今天或许可以为他们做上一顿稍微丰盛的午餐，想到这里，她开心极了，在梦中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责任编辑 刘海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