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快看快看,天上有飞机!”
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格子衣卡其色短裤的小男孩在草地上欢呼雀跃地伸出那短短胖胖的手指着天上。年轻的母亲半偏着头温情地看着孩子,轻轻摩挲着他蘑菇头上细软的头发,抬起头,顺着孩子指的方向,附和道,“嗯,是飞机,漂亮的飞机。”
飞机穿越云层,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像雄鹰一般在天空翱翔。飞机飞过后留下的一线云丝,似乎是向所有人宣誓——这片天空就是我的地盘。
孩子朝着飞机飞行的方向一路狂奔尾随。高昂着头,伸出一只手,似乎想在天空中抓住点什么。飞机飞的太快,一晃而过,小男孩追不上它,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母亲快步赶上之后,望了望天空,蹲下来,替孩子揩去脸上肆意横躺的泪水,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后背。孩子哽咽着对妈妈说:“飞机…飞得太快了…我…我追不到…我都抓不住它的尾巴…”年轻的妈妈并没有说什么,只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飞机回家了。小男孩也跟着妈妈回家了。
夜的帷幕慢慢升起来,两个黑点借着深褐色的幕布隐匿起来,此起彼伏的青蛙声、远处依稀响起的狗吠声、大腹便便的鸭子迈着庄严步伐嘎嘎回家的声音,晃晃呦呦在薄薄的夜色中沉浮……夜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在这热闹声中,两个一问一答乐不可支的声音清晰可辨。
“宝贝,你想不想坐飞机啊?”
“想!”
“为什么呢?”
“我想坐上飞机看孙悟空的筋斗云,想尝尝天上的棉花糖,我想摘很多的星星,然后把最亮的那颗给妈妈。”
“是嘛,真是妈妈的好宝贝!”
……
小时候,我也极爱看天上的飞机,看着它那神秘的银白色的身影在那如江南女子青布褂子般纯净的天空穿行。经常是紧紧追随飞机,直到它躲进那一堆好像永远都飞不出来的棉絮里,或是藏在那个可能如大人所说的“闹鬼”的深山后面,才念念不舍地回来,然后一个人兴奋地使劲向大人们描绘我看到的景象,大人们总是很忙,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安安静静的听我说一说那些带着我幻想的世界,但是那并没有关系,我依然可以自得其乐。
寒来暑往,花开花落,那个夸父追日般执着追寻飞机的孩子渐渐长大了,他终于坐过了飞机,发现飞机不过就是一种比较贵的运输工具,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神奇,比起其他交通工具来,它也不过就是一张比较舒服的椅子,坐着一群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内心谁都猜不明白的人,还有端庄优雅的漂亮空姐。坐飞机的人没有看到孙悟空、没有伸手摘到天上的星星、没有探出窗口抓一把棉花糖偷偷藏起来一个人吃,更没有落在月亮上吃个晚餐。那些美好的关于飞机的想象在时光流转中,早已销声匿迹,留给他的,好像也只有对一切已知事物的冷静漠然,对一切“幼稚”行为都付之一笑。
人会慢慢长大,会了解很多小时候困惑的东西,只是知道真相后,早已丢失了小时候的那种期待与盼望,少了那份追逐的勇气。也没有了那明确的目标值得自己飞蛾扑火,不再留下义无反顾的背影。只剩躲闪,越来越不敢露出那天真的一面,害怕别人说我无知,在岁月中磨平了棱角,懂得了圆滑事故,不复当年的壮志豪情,梦想成了遥不可及的东西。
谨以此文祭奠曾经的梦想。
责任编辑 彭晓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