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很好。

从容地想起来从前想做一个背包客，背着帆布军旅包去大西北人烟稀少的地方徒步旅行，不介意有没有人同伴而行。天黑了便支帐篷，天亮了又启程，一切都简单，喝水，行走，思考很多事情，随便想什么都可以，回忆很久没能见面的朋友，甚至是前些日子萍水相逢的异乡路人，都可以。

这个以前离现在也并不远，那是十五岁的那一年，那一年小城里学生们晚自习下课后的街道旁满是夜市烤肉的香气，长路的尽头一座山，山顶是庙里的几点灯光，若在十字路口遇见了红灯，便停下自行车，看不远处的LED显示器上的红灯时间倒数。十五岁的梦想如今尚且记得，只不过若是被问及其中内容，一时也的确是不会敢坦率作答了。毕竟人越长大，便越为不更事时许的愿望感到惭愧。安慰自己说童言无忌，只回答别人道是忘了。

每每回望，不堪细想。远离了家乡后，已难从夜空中瞥见皓月繁星，整日忙碌奔走，又觉空虚难当。现在该是自由的感受了吧，本以为能够解放灵魂了，结果却恰恰相反，让人无法为此发笑，更无法为此痛哭，倒是流去了很多汗水，湿了好多次头发，洗发液的香气都被大太阳晒走到另一个平行空间。自由到没人约束，不再会有每天出门前被硬塞在书包里的外套。

信手写过好多好多明信片，最终都投递给了自己，如今睡前翻看时竟也还能记起来书写时的场景与心情，字迹也还熟悉。“若你问我什么是自由，我要说，是有人在远远的地方爱着我而我并不用因此画地为牢。早上的闹钟闹过了我也不用马上起来，中午是否午休由我决定，睡前不必看手机查日历。”然而，我那时天天早起，从来没有过所谓自由。

有一天，夜晚，温度不高也不低，江南雨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和穿得美丽的朋友一道，打伞散步在人迹罕至的河边小路。无厘头地从福尔摩斯说到三毛，说到自由。她说江南夜里雾雨茫茫，这一刻的闲谈与行走是自由自在的，就像每一个在热闹大街的长石椅自然抖动脚尖的人，心里有一段只有自己才知晓的节奏，用不着打拍，也不会哼唱出声。

但是，并没有人来问我什么是自由啊！毕竟现在已经不是梦想的天空，也不再是相信美丽小说的年龄，长大一点，对自由的要求就会退而求其次。而我们之前关于自由的所有美好幻想，都仅是在深深的庭院里晒太阳，是拔一撮野草煮一锅汤。走出了挑灯看剑埋头苦读至凌晨的日子，倒是格外怀念那几本深夜作陪的练习册了，珍藏在箱底的心爱小说已经从红玫瑰，变成了蚊子血。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感念，无奈罢了！

不可多得的独自行走的空当，晚风习习，若有人问我什么是自由，毫不矫情地，我想像夏日漱石解释“I love you”一样，说一句“今晚月色很好”来表达我所理解的自由，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