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你48岁。你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生活就在这一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0月1日上午9点15分,你期盼已久的小孙女终于呱呱坠地和你见面了,你的身份也从母亲升级为了奶奶,我想当时的你一定是欣喜得不知所以吧,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与你最爱的那个人分享这份喜悦吧,不然你怎么会那个急切地通知在外地工作的丈夫“火速回家”呢?你轻轻地哄着你那刚出生的小孙女,倚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最想见的那个人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想象着他出现时你们紧紧相拥的场面,不觉像个少女般红了脸颊。
下午1点30分,一大群人出现在你家门口,你认出他们是你丈夫的工友,你仔细地扫视着人群中的每一个人,却唯独没有搜索到你最熟悉的那张脸,你着急地想上前询问,却被那句话吓得双腿发抖,寸步难移。他们告诉你你的丈夫在赶回来的路上出车祸了,当场死亡。你浑身发抖,怀中的小孙女也险些掉下来。你看着儿子疯了似地冲出门冲向医院,看着丈夫的工友们纷纷走上前来安慰你,可你却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他们的嘴一张一合。脑子里嗡嗡作响,“车祸”与“死亡”两个词在疯狂缠绕,直到怀里小孙女清脆的一声啼哭才将你拉回现实。我想当时的你看着怀里这个小生命也是有些许憎恨的吧,毕竟是她的到来让你与你“视之为天”的丈夫天人永隔。
当天下午2:00,你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丈夫,可他却已看不见你,永远地合上了眼睛。你如同提线木偶般木然地看着他,任眼泪绝望地肆意流淌。
你沉默地处理了丈夫的后事,终日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老照片黯然神伤。你欺骗自己丈夫还活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可院子里传来的阵阵婴儿啼哭却时刻提醒着你一切都已真实发生。你强迫自己擦去眼泪,强迫自己习惯没有丈夫的生活,强迫自己学会坚强。你以为自己已经将悲伤隐藏得天衣无缝,可你却依旧不敢抱起你的小孙女,你害怕看到她的眉眼,你害怕她把你隐藏的伤疤再一次揭开。
可血浓于水,恨总比爱容易放下,你放不下你对她的爱,控制不了自己对她的担心,你担心初为人母的媳妇照顾不好她,你舍不得不参与进她的生命。重新抱起她的那一刻,你终究还是没忍住决堤的泪水,泪流成河。仔细地瞅着她的眉眼,看着她笨拙地把胖乎乎的小手放进没牙的嘴里吮吸,你终于笑了,你知道你终于放下了过去的种种。从此,你倾注了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所有的爱把她捧在手里,陪着她长大。
现在是2015年,你66岁,她18岁,你们互相陪伴着走过了人生中最珍贵的18年,你们成了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现在你的小孙女在外地上学,不能陪在你身边,可她还是想告诉你,她真的很感谢你,她真的很爱你,愿你与岁月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