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我生活在这片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抱着我的琵琶轻吟浅唱。
我沉默地坐在“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边听着江南人特有的软声侬语,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我高兴着他们的高兴,伤心着他们的伤心,复制着他们的生活。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平静。直到有一天,我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抱着琵琶将自己埋葬在江南烟雨中,可大街小巷中传来的议论却让我弦断心慌,他们说“塞北大漠又战乱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十年前的那场战乱,忘不了那片血流成河,忘不了我的族人一个个倒地惨死,忘不了我的父母用生命把我护出大漠,最后倒在我面前,连道别也成了无声。母亲睁大眼睛,没来得及说出她对我的嘱托,可我知道她一定是要好好活下去,离开这伤心地,再不回头。我一路摸爬滚打,终于逃到了这如画般美好的江南。
我把一切大漠的习性小心地收敛起来,将自己塑造成柔美秀丽的江南女子,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已是十年。我以为江南的微风细雨早已磨平了我的棱角,吹散了我的桀骜,抚平了我的创伤,。我以为我已成为江南人。可我却忘了我胸腔里跳动着的是大漠人的心脏,血管里沸腾着的是大漠人的血。人人都说江南是人间天堂,是比歌舞管弦更绮丽,比朝云暮雨更短暂却比伊人风情更入骨的旧梦,可我和这个梦无关,甚至不是一名寻梦者,我只是刚好路过,我始终是个大漠人。
我开始疯狂地想念生我养我的大漠,想念那黄沙漫天,想念那简单纯粹的驼铃叮当,甚至想念大漠的战争,想念那股盘旋在黄沙上空的甜腻的血腥味。
我拼命地强迫自己不去想念大漠,拼命地告诉自己“我是江南女子”,可我坐不到。看着西湖平静的湖苗,我却开始想念大漠的黄沙;听着江南人的轻声呢喃,我开始想念大漠人的笑声爽朗;我闻不到花香,鼻腔里的血腥味充斥着,涌动着,翻滚着,萦绕不散。
战争又开始了,大漠永远都是这么不太平,又会有多少孩子即将父母双亡,从此流离失所;又会有多少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敢去想,不敢离开这人间净土,我不敢回到大漠,不敢靠近那腥风血雨,我怕那些久违的记忆会撬开我坚硬的壳,再一次揭开我的伤疤,可我却再也承受不了。
我依旧如往常一样,抱着我的弦断的琵琶,伫立在断桥上,眺望着西北方向,望眼欲穿。我终究没有回到大漠,只能把思念深藏心底,可我知道,这思念就如同那冬眠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破土发芽。
我不知道自己留在江南究竟想要追寻什么样的生活,因为我的所有爱恨所有梦,都留在了大漠,随着黄沙一同飞舞……